刘术香 | 一边旧去,一边新生。
刘术香,女,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作品散见于《诗刊》《绿风》《诗选刊》《扬子晚报》等。已出版《风吹无语》《句子里的光芒》《柔软的世界》等多本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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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之约
一粒石子,台阶上的句号,
风在其外,吹拂苍茫。
鸟被声音包裹,
层层浓雾,一句话似曾断开。
打点行囊,田野上掠过,
针头线脑的小事,暗自羞涩。
逐一摆好台阶,
从一数起,心门正对初始。
文本被台灯照亮,
句号尤为醒目,锃亮的躯壳。
把守一季葱绿,
字与字躲闪,气息自由穿行。
一地黄花依旧,
狐狸坐过的石头,花纹趋于缜密。
横竖都是台阶,
十字花科植物掩藏甜腻。
无数个此刻,万物戴上面具,
箴言里绣满荷花,荡开与否都具有穿透力。
门未关上,窗亦未打开,
淙淙溪流只关乎相溶里的杂质,
事无巨细终成隐患。
必须开始,忽略套路,
一月阳光,不曾护紧金子的隐秘。
二月之约
寒风亦有恻隐之心,
水仙表达自己的品性,
白与黄的交错,
很久以前绕入春光,
寒和风拆开,
寒在左,风在右,
共同模拟鸟儿鸣叫,
暖风扑面,让寒,断音。
怜悯被当做砖头,
一块一块摞起,
摞成古寺的台阶,
探秘主人,拜谒主人,
谨慎着碎步,
一面镜子悬在头顶,
天涯更远。
有一种感觉来自意念,
不可意会,不可言传,
冥想占据人间,
滴水落下却不着地,
彩虹里布满犄角,
天歌竖琴的紫色旋律,
挖掘都是空念。
雪花滞后或先于百花光亮,
二月妩媚,品味剪枝修叶的乐趣,
虞美人轻浮一季,
雪线之上,万物皆已银白。
三月之约
肯定有什么在奔流,
在述说经年俗语,
在挣脱某种轨道。
三月敞开胸襟,
昨天火焰,今日余烬,
天与地有着太多默契,
翻遍枝头,没有相约的条数,
没有风情颔首。
再一次折下竹枝,
某年某月铺开月色,
马儿尽情驰过,
风是清洁工具,
扎紧黄昏的巷口,
一幅画进入一幅画,
竹枝行走,
从原始走回原始,
风扫痕迹,风把三月描红。
草色护紧山头,
上弦月拱满弧度,
此刻安宁,除了蜜蜂窥视,
没有谁斜投影子,
打开一出戏的缺口。
山水相依,托住某一交点,
清点禾苗,做最准确的统计,
重新分配雨点,
杏花收拢花瓣,
默许新的戒律将它与人世隔开。
要去的已经去,
要来的还未来。
空隙里任竹枝自己磨损,
春水不惧清冷,
闭目取暖,喜欢即欢喜。
四月之约
回到四月或走到四月,
都是轮回,
周期里含满沙子,
太阳斜倚,无处倚的状态,
让四月如墙,沙子不曾虚设。
顾不上孤独,
很多风吹着,很多风吹过,
采集万千花种,
不为来世,只为今生。
一件事具有铁的硬度和构架,
不可打磨,不可拆散,
犹豫或果断结局一致,
欣喜大过悲戚,
沙子扩大,沙子如磐。
向着最亮的方位,
甜之花,苦之花,
相约而来相聚,
天涯错开海角,
一缕春风吹向多处,
春天收紧翅膀,
剩余芳菲被库存。
信封染上尘埃,
眼神并未呆滞,
一字一句逶迤,逐字逐行指点,
某些日子已经石化,
锁链之内,绳索之内,
鲜活没有指向,
疼痛及别的,无语。
天在下雨,天,还会下雨。
五月之约
草木松开芬芳,
交给原野,交给遍地金黄。
适宜仰望,适宜聚拢云朵,
酿造荫凉和雨阵。
炊烟依旧缭绕,
绕着锋芒,绕着麦粒,
抿去旧念,
五月备好包裹和口袋,
风吹空茫,风吹月光。
没有什么是多余的,
月光如水藏不住鸽子,
天空越空,飞翔越兴奋,
艾草高过诺言,
说出别离和思念,
说出沧桑拒绝沧桑。
小道自我蜿蜒,
往来脚步归于宁静,
远山之爱,远天之爱,
颜色相同,味道一致,
折叠和揉搓,
都是怀念。
似有凉风吹过,
更具体的不是感觉本身,
是一把镰刀画进画里,
利刃,被彩釉代替。
六月之约
雷声隆隆滚过,
茶叶凹出形体,
让第一百次风吹更有创意。
从前的庙宇还在,
钟声述说着新的故事。
掰开一滴露珠,
含了许久的花苞微笑却不蓬出,
岁月停在该在的位置,
不提滋养。
台阶高于台阶,
荷叶向上,荷花向上,
风吹风铃,只有词语没有尘埃,
万物被滤过,
推远或拉近坐标,
六月湿热,粘附所有原点,
小村寨的欢喜,
半世孤独的欢喜。
跃上一点,
让梦长出棱角,
每一个角砌满梯田,
种上水稻,种上莲藕,
种上绿色梦羽。
我出生于六月,
又常在六月生病,
五行早已亏损,
种植身外之物,
医治身内疼痛。
七月之约
闪电打开通道,
让七月漫长。
细水通过,山洪通过,
小羊骑坐栏杆,
视线里浮满蹄印。
习惯了休闲,
羊一遍遍细数蹄印,
父亲的、母亲的,
还有兄弟姐妹、非亲非故的,
一个一个,一串一串,
石头街上,土村道上,
哪里都是蹄子。
蹄下之蹄,蹄上之蹄,
掩饰不住欣喜和欢快。
小羊看不透闪电,
空不过七月,
望不见早已远去的羊群。
风爱吹它,它不爱风,
风吹着它的记忆,
吹着温暖,吹着咩咩的叫声,
越吹越远。
多场雨落过,
始终没有抹去蹄印。
它卧在蹄印上,
它已成为一个蹄印,
代替群羊相约或浩荡。
八月之约
一道坎儿虚设,
在文字里,在晨雾间。
众多蝴蝶呆立,
青苔一厚再厚,
潮气漫过时光,
万千触角轻摇。
似有雷声,沉闷悠长,
暗示没用,明示也没用,
一只蝶倾斜翅膀,
仿佛说出分别的理由。
泪水从枝叶滴落下来,
响声是泪水本身。
与某个场景与某份感觉,
早已脱离因果关系。
静物跃出静物,
线条是别人的,
阴影及明亮部分是别人的。
心事被握紧,
心门却从未打开。
八月守住花笼,
只开不落,只进不出,
颜色是调和剂,
抛洒快乐必添加忧伤。
预设的空地早已不空,
洪水携带月色,
筑起台阶搭起舞台,
花朵摇曳,
半边明媚半边暗淡,
八月分成两半,
上弦月和下弦月小声对唱。
九月之约
季节只顾前行,
顾此失彼在所难免。
月光厚积何处,
秋风吹动荷蓬,
有心无语的状态,
让黄昏如入空谷。
人世真实,人间恍惚。
垒一面石墙,
阻断一些杂语,
静谧之处暗藏钟声,
月光轻漾,恒久散失的,
恒久失忆的,
一一露出棱角。
千村百巷,旧路叠叠,
野丁香的妩媚,
黑陶片一样闪出光泽,
风在过往里陶醉,
有惊有险是警示,
钉子的尖从未楔入。
九月深情,九月盘旋,
石墙以外秋色平分,
月光深蓝或浅绿,
刻入陶片之底,
无人翻开,无人追寻,
无人用树影切开釉面,
指证纯净,
指证月色每一粒完整。
十月之约
十月风向专一,
吹动色彩,万物开道,
万物浸染,斑斓且灵动。
繁星布满天空,
每一颗星露出笑脸,
眼睛里飘出花纹,
红色马匹整装待发。
蓝天如玉,云似薄纱,
交织,铺展,
霞光与风絮携手
天地同心。
土地温热,泥土芳香,
一粒种子笑出声来,
一根谷草笑出声来,
笑声真切,笑声立体,笑声奔流,笑声入云。
彩色飘带,彩色翅膀,
彩色峰峦,彩色乐章。
彩色在历史里绚烂,
在新时代标新。
大格局大手笔入画,
大波澜小浪花入画。
风吹色彩如铃,
摇遍祖国,
摇响世界,摇入苍穹。
十一月(1)之约
用冷低语,
一层霜发出银子的声响,
杂草倒伏,树枝倾斜,
月光是泥菩萨,
自身难保却又心怀不甘。
纸蝴蝶飞着,
借助鸽哨,借助乌鸦的梦呓,
飞过一日抿去一日,
一日挽回一日,
一日又于一日里折叠。
随意一个物体均可成为传奇。
木船不前进不后退,
地平线压过船弦,
纸青蛙快于纸蝴蝶,
掠过水面且带走水流,
船在主动里生存,
却在被动里划桨。
一点一点光阴散失,沉积。
船划不动船,
水荡不起水,纸扎礼品悉数隐去,
白霜扑面,低语压住低语,
冷是黄昏,冷是黎明,
冷是情节完整的故事。
拥有和失去被十字划开,
一角抵住一角,
黑白相互溶入,
冷是主流,
压住所有棱角。
十一月(2)之约
残枝搁在一边,
雪花具体成晶体,
与寒风各自为政,
以不同的方式,说出冷。
精心包装雪花,
包好每一粒每一朵,
圆形,六角形,
一丝不苟,冷与冷之间不空,
冷的分子,冷的气息,
全部入雪。
十一月是冷的市场,冷的街巷,
冷集中,冷集结,
冷在雪中休整,
冷和冷握手,
冷和冷挥别,
此别即为永别,
天各一方,冷凝结,冷融化,
冷与冷再不相见。
一粒雪一群冷,
冷是雪的心室和骨骼。
冷抱紧冷,如抱着亲人,
依依不舍。
当飘向天空,
当落向大地,
冷会散开,走向四面八方,
化成水,凝成冰,
或渗入土层,
冷的容颜不变,
冷的心事存入记忆。
寒风凛冽,每一次吹着的,
是冷的记忆,冷的前世今生。
十二月之约
无论冷暖,都已饱和,
岁月稍候,捂紧袖口,
丢弃什么,存储什么,
都已完成。
门槛很高,
风爬上最高的台阶,
向绅士致敬,
与淑女握手,
传递过太多消息,
真假参半,
心是好心,行为调皮,
阴差阳错已成结局,
一切结束,一切又将开始。
十二月喧闹至极,
雪花飞扬是种形式,
更多的情愫卷为风暴,
在山谷,在平川,一扫而过,一骑绝尘。
谁在谁不在,
无所谓,
冬天已成旧园子,
旧房舍旧农具,
旧树木旧果子,
一一旧着溶入日月。
风滤过风,冷暖参半,
风吹旧物,风吹旧物,
风是界线,
一边旧去,一边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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